第三节
大年初一的迎接式是一场没膝的大雪。虽然是北方人,但是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猛烈的雪。北城报纸最大版面的报道了这次雪灾,电视里的新闻也是。新闻记者站在雪地里,对着镜头说,对于整个xx市来说,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雪。
托了老天爷的福,这场雪一直下到了正月初五,原本计划初三就动身去美国的琪方不得不将日期往后拖。二婶嘴上不说什么,但是看得出来还是很开心。在这其间琪方很少和二婶说话,一天说的话最多不超过五句,二婶更多的是抱着瑄瑄自言自语,二婶是个不善于表达的行动派,这一点是在我初二那年得到的证实。
那件事,琪方到现在还不知道,家里人也没人告诉他,所以他才对除夕那天晚上大家一起缄默产生疑惑,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埋藏着这个秘密,就好像它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发生过。那个时候我还在上初中,琪蕊上小学,放学是一起回家的。我还记得那是七月份的礼拜五,两个人准备去我家吃晚饭,刚进门就听见二婶的哭声,是撕心裂肺的那种,全家人围坐在一起,中间是二婶,但人群里找不见二伯,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,但这个房间里每个人的表情让我觉得冰冷,最先是我爸发现站在门口的我们,他上前抱起琪蕊,又拉住我的右手,把我们关在卧室里,关门的时候指着我说“看好蕊蕊,别开门。”
我隔着门听见我妈的声音“秀莲,孩子都回来了,别闹了,再吓着她们。”
我不知道是大伯还是我爸的声音,隔着门听得有点模糊,他说“良民是不对,你也不能这样子啊,这是犯法的,那个女人还怀着孕呢?”
琪蕊拉着我,站在后面对我说:“哥,我怕。”
我就回过头拉住她小小的手,“别怕,蕊蕊,没事的。”
房间门被我打开很小的一条逢,从这个角度刚好看到二婶的脸,我看见她坐在那里,头发乱成一团,摇着头,身体颤抖着,像是羊癫疯一样,这种视觉冲击我一辈子也忘不了,突然她跳起来冲进厨房里,一家人一时间慌了手脚,大伯和我爸抓住她,但是看得出来两个大男人抓的很吃力,很难想象一个女人竟然抵得过两个男人的力道,她甩开了两个人的手,从厨房里拿了一把菜刀,是的,一把明晃晃的菜刀,那个是我妈每天切菜剁肉的菜刀,此刻它终于体现出了另外一种价值。一瞬间全部人都撤离到二婶右手能触及不到的地方,情况完全失去控制,或者本来就没人能控制。
“我杀了赵良民,杀了那个贱货,还有贱货肚子里的孽种!大不了一起死!”二婶竭力的喊着,声音嘶哑而恐怖。
躲在我身后的琪蕊一刻也不拉的看完了整个过程,胆小的她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,这声音太过响亮以至于吸引住了原本都在看二婶的他们,连二婶本人也看向了这边。就在这时大伯一个箭步冲上去打掉了二婶手里的菜刀,二婶失去了手上的武器,可也不甘示弱和大伯扭打起来,“操你妈的,你敢挡我”二婶带着哭腔边打边骂“我跟你拼了!” 二审脸上的表情因为愤怒二扭曲着,此刻我再也没有办法和以前那个温柔的二婶联系起来,痛苦绝望愤怒接踵而至,最后她终于体力不支,瘫倒在众人面前。
那个时候我就懂得,在绝望面前的人,是没有什么理智可言的,你最应该做的不是安慰,而是打倒。
最后有一半的人出去了,一半人留在大伯家,我和琪蕊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二婶,二婶抬起头也看到了我们,她微笑的朝我们招了招手“过来,蕊蕊。”
二婶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和头发,又对我说“城城,你也一起过来。二婶买了柚子,我剥给你们吃。”说完她从桌子上拿了一个柚子,自顾自的剥起来。
我牵着琪蕊的手,坐在二婶的对面。我不知道二婶为什么那么难过,但我知道这也不是她所期望的,她不想在我们面前成为一个可怕的角色,她微笑着,尽管眼里还有泪。
“吃吧,这柚子可甜了。”